如何让你迅速掏钱

从信用卡到支付宝,电子支付小记。

为了让你更方便地掏钱,他们都做了哪些努力?

“他们”指的是开发这些先进支付手段的人,纸币不用说,电子支付看似只是有了个远程的形式,但其实深远地影响我们的生活。 要知道他们做了哪些努力,就要知道他们都遇到了什么问题:

1. 解决没钱的问题——信用卡的诞生

信用卡的诞生之初是为了线下付钱,人将钱递给另一个人必备条件是:给钱的人,收钱的人,钱。当你没有钱的时候,用一个账单来代替,这就是信用卡的本质。

相传 1949 年一个叫 Frank McNamara(弗兰克·麦克纳马拉)的资本家请客吃饭没带钱,就不得不让老婆来付了饭钱,场面非常尴尬,以此为契机,弗兰克和朋友施耐德两人创建了一个 Diners'Club 的公司,开始经营信用卡业务。 虽然这个故事可能是谣传,但公司是真的,没过多久,他们就建立起来一套可行的商业模式,走出一条可持续发展道路:

  1. 商户交钱加入 Diners'Club,按每笔交易收取 7% 手续费。
  2. 向消费者收年费,当年大概是 18 美金一年。

每当消费者买单的时候,就先行垫付给餐厅,再到指定的时间向消费者收回垫付的钱即可,那么垫付的钱从哪儿来呢? 找商业银行贷款,等消费者还钱之后再还给银行就行。 于是,经过这么一番迎来送往接鼓传花,到 1956 年交易额超过了 2.9 亿美元,获利 4000 万,1958 年,年交易额突破 4.65 亿美元。

这个生意非常赚钱,美国其他资本家动作也很迅速,他们很快就受到了很多同行的挑战, 在 1958 年,美国运通公司也可开始搞信用卡,我们经常说的黑卡黑卡,就是运通公司的百夫长卡,定位就是服务于富人,给各种牛逼的服务。 并且由于参与者众多,Diners'Club 的模式很快就拓展到各行各业,并且随着覆盖面越来越广,效果也就越来越接近现金,甚至超越现金。

但是这个模式还有个问题,既然要找银行贷款垫资,为什么银行不直接做这个事,自产自销,降低成本呢?所以我们现在接触到的很多信用卡都是由银行发行。

信用卡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替代现金功能的同时,另一些产业也在悄然发展, 就如同替代现金的不是更漂亮、耐用的纸币一样,替代信用卡的也不是更低的费率和更好的服务,而是另一些我们事先根本想不到的领域。

2. 解决远程给钱的问题——PayPal

“远程付钱”在互联网出现之前是没有生长土壤的,虽然大家确实可以通过邮寄之类的手段远程支付, 但正如同迦太基被罗马攻陷的例子,也只不过始于航行的距离更快更远了那么一丢丢,互联网的实效性比起邮寄服务实在是快太多太多, 所以第一个造出互联网风帆船的公司,注定是要走上这个风口浪尖并改变整个产业格局的。

PayPal 的前身 Confinity(康菲尼迪) 公司当时就造了这样一艘船,他们的实力相当不俗, 创始人 Peter Thiel (彼得·蒂尔,这位老哥后来以 50 万美元投资 Facebook 10% 的股份被传为佳话)带领公司做了一种应用程序, 可以在网站和掌上电脑上用程序向朋友转账,得益于互联网基础设施的完善,美国的电脑、网络都被普及到千家万户,这种方法才有了现实基础——你很难想象一个电都不通的地方发生这种创新。

转账的方法是记录一个电子邮件地址作为你的账号,将用户的钱记在这个账号下,如果有人给你打 10 美元,那么他的账号余额就减掉 10 美元,你的账户余额就加 10 美元, 这个过程并不涉及银行,只有当你决定从 PayPal 账户中取出这些钱的时候,才会有银行参与,但平时的交易只在 PayPal 的系统中进行,如此一来就可以绕过漫长的邮寄支票、兑汇之类的手续。

这在当时是非常先进的做法,毕竟还涉及到信任问题,没人敢随随便便放钱到一个连银行都算不上的账户里, 并且这个方法严重依赖网络效应,彼得·蒂尔显然是网络效应的拥趸,他相信随着用户数量的增长,每个账户的内在价值也同样在增长, 现实的问题就是为了促成网络效应,他们不得不为争取新用户绞尽脑汁,哈哈,这也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互联网公司的现状。

通过网络解决朋友间的转账远程转账问题,康菲尼迪公司更的长远设想是让全世界的人能更容易地拥有其他地区的货币从而抵抗通胀、市场波动啥的,虽然愿景很好, 但在遇到 eBay 之前,这些想法都挺不靠谱的。

总之,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出现了一个 eBay 这样在互联网上购买物品的网站,交易方式是先在网站上点击购买,买卖双方交换信息之后, 买家向卖家邮寄支票、汇票,但邮寄、个人支取支票都要花时间,买家可能会因为这些流程不得不忍受很长的收货时间。 PayPal 开发了网页程序使得买卖双方可以直接在网上交易,配合新注册用户发美元的补贴方式,开始迅速增长,虽然这种野蛮发展的模式有很多潜在隐患, 但此时确实可以说 PayPal 已经在技术上解决了这个远程给钱问题。

2.1 PayPal 的竞争

这是段题外话,dotBank、X.com、PayMe 都是 PayPal 的竞争对手,PayPal 发展得快,察觉到商机的对手们也迅速跟进,其中以 X.com 最为人乐道。 一开始 X.com 看起来像是做金融服务的,卖指数基金和债券什么,并未涉足个人支付(历史的轮回,现在的支付软件也捎带开始做这个事了,甚至连打车、外卖软件都可以借贷), X.com 甚至以前和康菲尼迪在同一栋楼里办公,甚至他们共用同一个面包房(后来康菲尼迪扩张搬走了)。所以当得知 X.com 也在做个人支付时,康菲尼迪的人简直都要气疯了。

当老话说的好,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待会有你急的。

X.com 的老板不仅原样复刻 PayPal 的模式,在拉新方面也是怎么气人怎么来,上面提到 PayPal 每注册一个新用户就给钱的措施, X.com 也有样学样,并且比对方给的更多,PayPal 新用户给 10 美元,X.com 就给 20, 除此之外,他们的老板还开创性的搞了一种“引荐链接”,只要用引荐链接注册账号,引荐人和被引荐人双方都可以获得 10 美元。

这位一身绝活的老哥,X.com 的老板,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 Elon Musk(埃隆·马斯克),他的出现就让整个 PayPal 都深陷竞争泥潭, 获客这件事现在我们都有一个指标,即获取一个新客户大约要花多少钱—— CAC(Customer Acquisition Cost),大家 CAC 都被搞得居高不下, 靠融资生存的公司可以说每天都在眼睁睁看着账上的钱消失,而竞争对手还在活蹦乱跳,无疑是一种酷刑。 更不用说中途还有诈骗账号、eBay 试图限制 PayPal、客户暴增带来的投诉等等幺蛾子。

最终,他们从酷刑里解脱的方式就是和最大的竞争对手 X.com 合并,埃隆·马斯克直接成了他们的董事长。

  • 值得注意的是,埃隆·马斯克后来的公司特斯拉早期也很重视引荐链接(可能这个就是他折腾出来的), 早期推荐 50 个人买车之后能白送一辆 Tesla 超跑 Roadster,现在虽然没有那么好的引荐计划,但是也有三瓜俩枣啦, 如果你正好要买特斯拉,可以用我的引荐链接下单,我们双方都可以得到一些积分喔~ https://www.tesla.cn/referral/djw24436
  • 埃隆·马斯克真的很喜欢当董事长,他后来卖掉了 PayPal 的股份,加入特斯拉也是一进去就当董事长,现在 Twitter 也是如此。

3. 解决信任问题

视线放到国内,当年 Paypal 乘了 eBay 的东风上天,PayPal 也一直深受信任问题的困扰,毕竟是两家公司, 国内支付宝的思路就很好,由阿里巴巴控制淘宝和支付宝,一开始就是孪生兄弟。淘宝的创业路线我不必多说,我们可以从支付宝身上看到问题的解法,很简单:

2005 年 2 月 2 日,支付宝推出“你敢付,我敢赔”计划。受骗而造成损失支付宝将全额赔付。

所有人一开始都难免对网购这种形式陷入怀疑,尤其是通过网络打钱,支付宝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担保,直到现在也是如此,用户的钱先打给支付宝,确认收货之后,再打给商家。 这个模式看似已经足够简单,但向大家说明这个模式且证明它的有效性,阿里也花了很多很多时间,当然监管的参与越来越多。

顺带一提,现在高德地图打车的时候也有一个【敢坐敢赔】的小标语,也算是带着阿里基因的(不过被骗点钱事小,你这个敢坐总让人觉得不放心)。

除了做买卖,熟人之间的金钱往来也是电子支付很重要的一环,2003 年创立的支付宝一开始也是没有这种功能的, 我们可以把时间拉到 10 年后看看微信支付,2013 年上线的微信支付推出不到半年,就在春节期间搞偷袭,推出了【微信红包】,并迅速流行开来,一夜之间就变得家喻户晓, 某种程度上说,报了腾讯系电商和财付通多年以来被阿里压一头的仇,熟人之间的信任问题怎么解决?现金怎么办你就怎么办, 借助对现金的模拟完成的创新,这就是价值,支付宝走了那么多年的担保敢付敢赔,因为模式的小小改变,就被微信红包接管了熟人间的金钱往来, 直到现在有时和朋友同事 AA 聚餐吃饭付账单也是我参与的为数不多金融活动(。

4. 创新

这和创新有什么关系?这已经有点脱离电子支付这件事了,我们能观察到,大量人类正在前扑后继地创造和工作,其中有个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更迅速地掏钱。 创新离不开土壤,猿人不可能突然造宇宙飞船,我们将目光放到这些土壤上,说不定可以更快发现创新来临的征兆。

马斯克小小的引荐链接后来成了互联网的爆炸式传播教科书,也是借助互联网和 Web 的成熟才能做成。

微信在支付层面的创新很巧妙,就是借助技术和生态的成熟,让用户在网上发红包就一炮而红。 此时地基就是整个互联网、微信的既存用户、移动支付技术成熟等等,才能有这么一个创新的机会(甚至窗口期都很短)。

同样的例子可以看国内信用卡领域,招商银行是公认做得不错的,其实背后也是制度上的创新加上信用卡国内环境的成熟, 招行一直以来给信用卡部门的权力是很大的,还独立于总部之外的专营机构,对信用卡采取事业部制,和个人银行部是平级关系。 但信用卡市场的正规化和走向成熟,也得益于 2002 年银联公司成立、2003 年个人征信系统建立(要知道 2003 年支付宝才刚创立,中国接入互联网也才 9 年) 甚至当时的很多信用卡业务的高管都是来自中国台湾,也是得益于当年台湾市场提前开启了信用卡业务,这些要素都是缺一不可。

5. 迷思

  • 游戏产业的发展,其实也和“让人付钱变得容易了”这件事深刻相关

  • 分期付款也是在降低付款的门槛,从而获取到更多的订单

  • 超前消费算是在让“未来的你”替现在的你买单,平心而论,现在的你想替 23 个月之前的你还款吗?

  • 决定你是先付钱还是后付钱的机制,是根据买卖双方的强势程度决定的,就像花呗允许你下个月再给钱,房东却不行。